老家的南瓜：《下流人生》

老家已经被废弃了，闲着的院子应该利用起来。

于是，我和妻子到老家种了豆角、茄子，还有南瓜。

豆角和茄子都要种在新翻的土壤里，浇水，认真照料。

南瓜则不然，可以种在墙头下，猪圈边上，墙根儿那里，只要浇浇水就行了。

要是南瓜长出来，没顾上浇水，靠天吃饭也行。

南瓜不择地而生，一旦长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般都是天气凉的时候四散蔓延，竟然用长长的触须和蒲扇大的叶子占据了多半个院子，有的还爬上了墙头、梯子、屋顶，要是没见过的会以为南瓜会上房。

在没人住的院子里，南瓜肆意伸展着，竟然缠住了茄子秧，爬上了豆角架。

幸亏茄子和豆角都不长了，要不都得被南瓜这种侵略者抢走阳光和水分，最终被弄死。

南瓜不急着长瓜，而是四处伸展触须，四处吸收水分，吸饱了，喝足了，才会酝酿南瓜。

南瓜花开了，吸引了蜜蜂过来，传花授粉，还有螳螂也过来了，蝈蝈也过来了，都要围着南瓜花生活，或许，在它们看来，南瓜花就相当于人类眼里的玫瑰花吧。

小南瓜结在藤上，带着花蒂，人们不易察觉，也往往要忽略掉这种小东西。

可是，过一段时间，小南瓜见风就长，就好像孙悟空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见风就长。

当我们发现的时候，小南瓜已经有舀饭的勺子那么大了，再过几天，居然有水瓢那么大了。

于是，我们盼望南瓜赶快成熟，但南瓜就不急着成熟。

在我的印象里，仙女们为了帮助灰姑娘参加王子的招亲舞会，将南瓜车变成豪车，将老鼠变为骏马，拉着灰姑娘去实现梦想。

而南瓜车就成了灰姑娘本质的代表，也是他真实身份的隐喻。

南瓜形似车轮，要是当成车轱辘，也就只能造成玩具车，而格林兄弟居然把它引入童话，让灰姑娘坐上了神奇的南瓜车。

《西游记》中有魏征梦斩泾河龙的情节，因为泾河龙与唐王李世民有约在先，要李世民替自己求情，结果李世民只是拦住了魏征的肉体，却没有拦住魏征做梦。

魏征梦里斩了泾河龙，泾河龙在阴间告了李世民。

李世民被勾魂鬼引入阴间，诉说经历之后，阎王放回，却索要南瓜。

李世民让自愿献瓜者刘全带着两个南瓜到阴间送给阎王。

阎王说李世民是守信之人，就给他延寿了。

那么，为什么是南瓜，而不是北瓜或冬瓜、西瓜？有人解释说，南瓜代表南瞻部洲的统治权，也只有南瞻部洲的人有钱好杀生，道德水平不高。

阎王要了李世民送的两个南瓜就代表着李世民让出了南瞻部洲的统治权，让阎王来治理。

解释得有些牵强附会，但起码是一种解释。

南瓜不仅可作肴馔，可代粮食，而且具备药用价值。

种子含南瓜子氨基酸，有清热除湿、驱虫的功效，对血吸虫有控制和杀灭的作用。

藤有清热的作用，瓜蒂有安胎的功效，根治牙痛。

可以说，南瓜浑身都是宝，只不过一些人被南瓜车轮一样扁平的外形给欺骗了，认为不过尔尔，只是一种非常普通的瓜罢了。

我和妻子盼望着南瓜赶快成熟，可是等了又等，看了又看，南瓜还是不急着成熟。

当霜降来临的时候，南瓜叶子被霜打了，都成了烂屎，南瓜也就成熟了。

成熟的南瓜带着白霜，像车轮，却没有那么大个儿。

有的南瓜比较调皮，藏在一蓬树丛里，要让我们找半天。

还有的南瓜藏在墙头上，藏在屋顶上，就像和我们捉迷藏。

而掉在梯子上的南瓜就显得可爱至极，淳朴至极，让我们一伸手就够到了。

我们以为只生出了三颗南瓜秧苗，能长三个南瓜就不错了，毕竟，没有按时浇水，也没有施肥。

当我们收获的时候，着实惊喜了一番。

南瓜居然长了很多，一窝子一窝子生。

我们摘了地面上的，摘了梯子上的，摘了墙头上的，摘了房上的，居然弄了两布袋。

南瓜有大有小，都要摘完，不然就会经受严寒的摧残。

西方万圣节上，人们要拿着镂空的南瓜去街上转悠，镂空的南瓜里还点上了蜡烛。

说是南瓜有辟邪的功能，其实不过是一种文化传说罢了。

要是放在家乡，老人们就得说那种行为是“败家子儿”们才会干的了。

南瓜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当成玩具玩的，也不是用来当成道具游街的。

我们收获的南瓜最大的有八九斤，而世界上最大的南瓜居然有九百五十三点五公斤，着实让人惊讶了。

本来没有什么用处的院子，种了蔬菜就长了蔬菜，而在贫瘠的土壤里点了南瓜，却获得了比蔬菜还要多得多的收获。

或许，南瓜的精神就是逆境中成才的精神吧，也是被主流意识形态宣扬的精神。

但南瓜本身是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精神的……